敵人給我們“送糧”

程占功

            程占功


“沒有槍，沒有炮,，自有那敵人給我們造,；沒有吃，沒有穿,，自有那敵人送上前,。”這首歌無論在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,，還是解放戰(zhàn)爭年代,，都對我軍起到過極大地鼓舞作用。同時，也是那時的生活寫照,。上世紀(jì)八十年代初,，我采訪已離休的原甘肅慶陽軍分區(qū)副司令員李水源同志，他就講述了敵人給我們“送糧”的一個真實(shí)故亊,。

1947年春季,，在國民黨反動派大舉進(jìn)犯延安時，延屬分區(qū)的延川,、清澗也先后被敵人占領(lǐng)了,。這期間，延川游擊第一支隊(duì)在敵后延川,、清澗毗鄰的中間地帶進(jìn)行游擊戰(zhàn)爭,，抗擊敵人。當(dāng)時游擊隊(duì)的生活非常艱苦,，每天只能喝到一點(diǎn)從華北運(yùn)來的黑豆做的糊糊充饑,。面對這種情況,，第一支隊(duì)命令一中隊(duì)設(shè)法從敵人手中奪取糧食,。中隊(duì)便派出幾個偵察組分頭出去偵察敵情，李水源也帶了一個小組,，共三人,，來到一個叫張家灣的地方。

張家灣地處群山環(huán)抱的半山腰中,，上面是陡峭的山峰,，下邊是一道平川。半山腰有一條不寬不窄可走馬車的道路,，是延川與清澗往返運(yùn)輸物資的必經(jīng)之地,。這里距延川城有二十多華里地。敵人在山上設(shè)有碉堡,，這種碉堡在這一帶到處都有,，一個碉堡住一個班，每隔四五里地便是一個,。這天,，李水源一行三人化裝成農(nóng)民，內(nèi)藏手榴彈,，在這個山頭上的碉堡周圍整整徘徊了一天,。由于敵眾我寡，且容易暴露目標(biāo),，所以這天在這兒抓舌頭的打算,，不得不推遲或另想別的辦法。張家灣附近大約三里地有一個叫毛山河的村莊，這兒的群眾深受敵人欺凌,，對國民黨反動派十分痛恨,。這天傍晚，李水源一行來到這個村上,，找到一位姓李的老鄉(xiāng),，當(dāng)他知道李水源一行的來意后，便熱情地把他們領(lǐng)到家里安排住下,。李水源很感激,，他卻說，“游擊隊(duì)消滅敵人,，還不是為了我們嘛,！再不要說客氣話了�,！彼�還介紹說,，張家灣山上的敵碉堡里的班長姓蔣，這個人他認(rèn)得,。蔣班長是個十分嘴饞的家伙,，提起吃雞肉，可以忘掉一切,。前些時候,，他帶著幾個兵痞，常常下山抓雞搶糧,，弄得鄉(xiāng)親們不得安寧,；可是最近以來，不知什么原因,，他們再沒有下來過,。根據(jù)老李提供的情況，李水源一行商量后,，決定教訓(xùn)蔣班長,。

第二天早晨，老李找來本村一位可靠的鄉(xiāng)親,，李水源一行向他又做了一番工作后,，他表示一定盡力幫忙。飯后,，偵察組的白祥民同志同那兩位老鄉(xiāng)提著四只雞,，登上山頂?shù)搅说锉は旅妫�便喊著說給蔣班長送雞來了,。蔣班長聞訊后,，急急忙忙從碉堡里跑出來，一把抓住老李手上的雞，連連說：“太好了,，太好了,。”老李順手將雞交給他,，他便帶著老李一行往碉堡里走,。剛到洞口，他突然停住,，掉轉(zhuǎn)頭用狡黠的目光盯著老李一行,，問道，“你們?yōu)槭裁床话央u藏了,，反而送上來呢,？”

“老總好些日子沒下山要糧要雞，鄉(xiāng)親們說準(zhǔn)是你體貼我們哪,！”老李說,，“我們很想你，所以,，”他指著蔣班長手里的雞,，“一點(diǎn)小意思，往后老總多關(guān)照我們就是了,�,！�

“噢，這好說,，好說�,！笔Y班長翻翻眼珠,，說著走進(jìn)了碉堡，老李一行也緊跟著走了進(jìn)去,。碉堡里正在打牌的國民黨兵,，一看見雞，頓時亂了套,，一齊上前,，搶的搶，奪的奪,，弄得雞“咯咯”亂叫,。有的抓著這只雞說是三斤，有的抓著那只雞說是四斤,，吵鬧著互相打賭,。還有個家伙抄起一把刀就要宰雞。蔣班長兩只小眼睛盯著偵察員白祥民滴溜溜轉(zhuǎn)了幾轉(zhuǎn)，問道,，“你也是毛山河的人嗎,？”

“是的�,！卑紫槊駨娜莸卮鸬�,。

“前幾回下山，我怎么沒見過你,？”蔣班長鼓起眼,，又問。
“我們莊稼人以務(wù)農(nóng)為生,，怎么能天天蹲在家里呢,？”
“那么說，我前幾次到村里時,，你都到田里去了,？”
“有時也會到親戚家里的�,！�

白祥民從容鎮(zhèn)靜,，大大方方的答對，使蔣班長消除了疑慮和戒心,。他從一個士兵手里要過一只雞,，掂了掂，咧著嘴說：“嘴福,，嘴福,。”說罷,，“哈哈哈”地大笑起來,。

“你們這些日子不下山找吃的，山上沒有人家,，怎么生活著呢,？”老李向蔣班長說。

“最近上邊有命令,，說‘共軍’在這一帶活動的厲害,，要我們堅(jiān)守碉堡，不得隨便下山,�,！笔Y班長說罷，臉上立刻生起了陰云,，剛才咧得合不攏的嘴,，現(xiàn)在能掛起油瓶子,。

“那你們怎么吃飯呢？”白祥民裝著關(guān)心地樣子,，問道,。

“有的是白面，大米,，馬上就送來了,。”蔣班長憤憤地說,，“要不真得叫老子挨餓,！”
“從哪送來呢？”老李隨便地問道,。
“從城里,，從延川城里�,！笔Y班長說,。
“糧食運(yùn)來后，老總?cè)羰强覆簧仙�,，說一聲,，我們鄉(xiāng)親們幫著扛；你們?nèi)襞鹿曹�,，有情況,，我們來報(bào)告�,！蹦且晃焕相l(xiāng)說,。
“對，對,�,！笔Y班長說，“要送來兩馬車,，共五千斤糧食呢，這么高的山,，我們怎么能扛得上來,？你們幫我們扛上來，真是太好了,�,！�
“啥時候送來呢？”白祥民關(guān)切地問,。
“后天,�,！笔Y班長說道，“不光我們吃,，這些糧食還有別的用處,。”

白祥民故意說道：“你們這里面也有許多人哩,，你們多扛些,，我們撇下自己的農(nóng)活，也幫著扛點(diǎn),�,！�
“媽的！”眾匪兵一齊叫了起來,，“全部都要你們往上來扛,，我們有我們的事兒�,！�
“這樣罷,，”老李要誘蔣班長下山，便說,，“還是請老總親自下山到村里對鄉(xiāng)親們說一說,，大家也會出力的，也就知道怎么辦了,�,！�

“你下來我再給你帶幾只雞�,！蹦俏焕相l(xiāng)說,。

蔣班長躊躇了一下，說道：“好,，明天上午我下來,，可別忘了給我再找?guī)字浑u哇！”
“好辦,，好辦,。”白祥民說,。他早已注視了碉堡里的人員和武器裝備,。這兒共有十個國民黨兵和兩挺輕機(jī)槍，其余都是步槍和手榴彈,。然后,，白祥民同兩位老鄉(xiāng)起身告別，蔣班長還把他們送出碉堡,。白祥民回來后,，向李水源匯報(bào)了情況,。他們作了準(zhǔn)備，專等蔣班長下山,。

這天前半晌,，蔣班長獨(dú)自一人下山，來到毛山河村老李的院里,。這家伙雖然官小,，但卻是個大圓腰，滿腮橫肉,。他手里提一顆手榴彈,，小眼睛瞻前顧后地打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李水源偵察組三人和老李以及那位老鄉(xiāng)“熱情”地接待他,，但他不進(jìn)窯,，卻站在一塊石板上說：“快去叫老百姓，把這個村十來戶人家的青壯年都喊來,，我要訓(xùn)話,。”那位老鄉(xiāng)說了一聲“好”,，便從院子出去了,。白祥民走到蔣班長跟前說，“老總哇,，你拿這個圓不溜球的東西,，是什么呀？”說著,，伸手要他手里的手榴彈,。

“不要動�,！笔Y班長把右手握的手榴彈換到左手上,，說，“這叫手榴彈,，可厲害哩,！喂，你給我找的雞呢,？”

“在這里,。”另一位偵察員把早準(zhǔn)備好的兩只雞提來了,。白祥民一邊接住，一邊向蔣班長遞去,，說道,，“老總先把這兩只雞拿著,，待會兒，還有別的鄉(xiāng)親給你送哩,！”蔣班長一樂,，放下手榴彈，接過兩只雞,，掂了掂,，說，“不錯,，不錯,。”就在他瞇著眼睛,，欣賞雞有多少肉的時候,，白祥民把手榴彈拿到了手里，李水源同另一位偵察員看得真切,，便猛撲上去把蔣班長按倒在地,，掏出繩索就捆。白祥民把手榴彈交給老李,，也來幫忙,。蔣班長的勁非常大，李水源和三個人費(fèi)了好大的勁,，才把他捆住,。

這會兒，蔣班長不掙扎著反抗了,。他喘著粗氣,，罵道：“娘的，你們這個村的人不想活啦是咋的,？你們看,，這四面山上都是我們國軍！”他邊罵,，邊大聲嚷嚷,，“快把老子放開，快把老子放開,！”

“你再叫喊,，立刻送你回老家�,！崩钏�源說罷,，掏出一塊毛巾，拿到他的嘴邊,，問道,，“你想先吃這塊毛巾嗎,？”

蔣班長見狀，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,，癱軟成一堆,。他驚恐地問道：“你們是什么人，要把我怎么樣,？”

“我們是什么人,，你現(xiàn)在還不明白嗎？”李水源說,，“我們要?dú)⒌裟�,，為老百姓除害。但先給你個機(jī)會,，若能贖罪,，還可免死�,！�

“你們是‘共軍’,。”蔣班長長嘆一聲,。

“喂,，你是想死，還是愿贖罪,�,！卑紫槊駟柕馈�

“哪,，我自然想贖罪了,。”蔣班長說,，“有什么吩咐,，我一定效勞�,！�

“從延川城運(yùn)來的糧食到底有多少,，什么時候來；押送糧食來多少軍隊(duì),？”李水源緊緊地盯住他,，“你要不老實(shí)，可別怪我們不饒你,�,！�

“明天上午就送來了，有兩馬車，共五千斤糧食,�,！笔Y班長皺著眉頭說，“押送糧食只來一個班,。我說的全是實(shí)話，快放我上山吧,！”

“等我們驗(yàn)證了你說的都是實(shí)話后再說,。”李水源警告他,，“要是你欺騙了我們,，那你準(zhǔn)備回老家�,！�

“不敢,，不敢�,！笔Y班長打著哆嗦,，“我說的全是實(shí)，實(shí)話,�,！�

李水源和偵察員搜查了他的身上，再沒有帶武器,，只是搜出一張國民黨員證,。為了安全起見，李水源一行決定把蔣班長送進(jìn)山洞里,，老李便帶著偵察人員,，押著蔣班長往一個山洞里走。半路上,，突然,，蔣班長掙斷了繩子，撒腿就跑,。偵察員幾個人跑上跑下,，不住氣地追趕。追了足有一華里地,，才把他攆上,，經(jīng)過一場激烈的搏斗，又縛住了他,。這次,，把他狠揍了一頓，捆得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，嘴里塞上毛巾,，關(guān)進(jìn)那個很深的山洞里,。

李水源一行立即向一中隊(duì)匯報(bào)了情況。這天夜里,，中隊(duì)派出一個排,，來到張家灣附近一個繩套似的大灣道，李水源一行和這個排埋伏在灣道的溝坎里,，專等敵人送糧,。第二天上午，滿載白面,、大米的兩輛馬車,，在敵人一個班的護(hù)送下，來到了張家灣這個灣道里,。經(jīng)過一陣緊張激烈的戰(zhàn)斗,，敵人全做了我軍的俘虜，五千斤白花花的大米,、白面全被我軍繳獲,，大大改善了延川整個第一支隊(duì)的生活。并且,，由于俘虜了押送糧食的敵人那個班,，使我軍掌握到延川城內(nèi)敵人的一些重要情報(bào)，從而為我軍在當(dāng)年秋天解放延川提供了有利條件,。



    原載《戰(zhàn)斗文藝》雜志   





      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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